思念的季節

樸兒：         

隨著秋意到來，進入十月就是你的紀念日了。

爸爸打從前陣子就坐立難安，時時傳來輕嘆聲。媽媽知道每年一到這個時節，我們的心情都一定受到衝擊。

連日潮濕陰雨，今天下午台北的天空放晴了。看到藍天和陽光，媽媽的心情也稍有振奮。但是回想兩年前的這段日子，總是刻骨銘心的痛在心裡……

九月底，在臺大醫院西址腫瘤病房外公園路上，紅衫軍排山倒海的聲浪一波波的傳入院區。但是你已無心又無力去關問和好奇，加上電視的收訊不佳，你也彷彿與世隔絕般。

過幾天你已漸虛弱的身體突然在中秋節的前兩夜（10月4日）大出血，血壓、心跳經過緊急急救雖能穩定，但是護理站考慮即將到來的連續五天假期人力不夠而安排轉送東址3樓的加護病房。

當時，你原本要等待凝哥回來才肯轉床。但是護理師的催促，我們不得不趕著移動。當把你安置在那間冰冷的病床上時，媽媽的心有如撕裂地難過和害怕，也有些後悔媽媽陪你在醫院將近兩百天了，如果你不能痊癒，媽媽也希望永遠在你的身邊照顧陪伴著你。

如今礙於規定連探視你都有時間的限制，媽媽不知道如何是好？當時媽媽也看出來你的孤單、恐懼，徵得你同意後媽媽為你朗讀詩篇二十三章「大衛的詩」來安定你的情緒，其實也是在壓抑媽媽自己的無助和害怕……

原本我們抱著一絲希望，能在國慶假期後再回西址腫瘤病房繼續陪伴你。但是隨著監視器上各項生命跡象指數的下降，漸漸的你的生命也走向盡頭。當醫生發出病危通知，爸爸和媽媽忍痛為你簽下放棄急救的同意書……

10月10日那天下午，媽媽探視了已陷入昏迷的你，趕著回家拿換洗衣物。臺大醫院周邊，中山南路上盡是遊行的人潮。交通中斷，媽媽繞行徐州路再穿過中正紀念堂走到福州街才坐上公車。那些在街上舞動旗幟高聲吶喊的人，彷彿外星人都與我不相干。媽媽只有擔心恐懼著：即將會失去我心愛的兒子了。

隔天，你在陽光普照、一切恢復秩序的清晨裏平靜地離開了……

自從你不在，媽媽其實也感覺整個人就隨你而死去，根本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只是媽媽知道你並不樂見我如此，所以每當我情緒低落沉淪時，總會再努力向上攀爬，也許是你在身邊為媽媽加油打氣吧？

每天晚上睡前，媽媽順著臥室窗外遙看你在新店的山上，也冀望你在皎潔的月光裏或晶瑩的星球上與媽媽相望；還有媽媽會把泰戈爾的終結裏的小孩化身為你在安慰媽媽……

無論行走坐臥或夜裡難以成眠耳朵奇癢時，媽媽都肯定這是你和媽媽之間傳達思念的訊息代號；每次，你出現在媽媽的夢裏總是可愛、乖巧、懂事、靈活、健康、快樂的模樣讓媽媽好不心疼，也因此稍微放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慌。

今年以來，媽媽常刻意不去回憶你病中的景象，當畫面出現時甚至甩甩腦袋想要遺忘掉你受苦的模樣……有時媽媽懷疑我想藉著麻痺自己的感覺或者逃避那些令人傷痛的事實，這或許代表著媽媽正慢慢走出失去你的無奈中。

928薔蜜颱風來時媽媽正讀著學姊送的一本書，這是由美國的一位牧師寫的「走出悲傷」。書內引用許多聖經銘言撫慰人心，其中就有些是你在病榻時媽媽為你朗讀過的詩篇。這本書所寫有關喪親或失落者會經歷的悲傷、恐懼、孤單、罪惡感、痛苦、憤怒……各種情緒都如同媽媽在過去兩年所閱讀過和親身體會的，而且『傷痛是永久的，所留下的痕跡是不可能抹去的。』

現在，媽媽觀察自己可能如書中所言，是走在「復原」的路上吧？

因為，復原的模樣是

1.感覺逐漸的開朗起來。

2.改變環境而非被環境改變。

3.找著生活的新意義，對未來沒有被遺棄的恐懼。

4.能享受珍貴的回憶而不致重新激起失落、罪疚或自責的痛苦感覺。

5.允許自己偶有低潮並能暢談內心的感覺。

6.不管他人說什麼話或者做什麼事來刺傷你時仍能饒恕對方。

7.能夠將自己的經歷分享出來幫助他人面對失落之痛。

8.恢復生存的意願並願意關心照顧他人。

9.在主裡信心被更新，生活中重新燃起盼望。

媽媽期許自己在這條復原的路上一步步地往前，

正如你曾在病中提醒媽媽：

「如果我走了，媽媽你要好好過日子。」

媽媽答應你－－我會繼續努力！

今年你的紀念日媽媽將會點燃自己製作的蠟燭祝福你，

請你也要照顧好自己！